“娘娘客气，夫君常说，大丈夫要尽忠报国，要志在四方”
“我们这些年大大小小走了有十几个地方，臣妇也有幸饱览山河，有时候到了一个地方来不及停留，马上就要赶往下一处”
“如此一来，连写信的功夫也就不曾有了”
云珠不好意思颔首。
叶思娴终于听出来，她是在解释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，连信件也少有的缘故。
她当即哭笑不得：“哥哥是去查案，自然要保密的”
“断没有还未查案就暴露行踪的事，这些我都懂，嫂嫂实在不必自责”
“那就好”
云珠红着眼眶笑了。
解释完这些，云珠又详细说了说叶夫人和叶老爷的事。
“他们回江淮县了，我和夫君再三挽留，也前前后后置了两三个宅子，都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”
“爹娘似乎并不喜欢，只是一心一要回去，我们也不好再拦着”
“江淮县……”，叶思娴沉吟着。
“那里不是什么都没了吗？原来的宅子是县衙，可县令已经换人了，我爹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”
她就好奇爹娘回江淮县住哪儿？
云珠噗嗤一声笑了：“这个娘娘不必担心，夫君在二老最熟悉的地方置了院子，还在城外包庄子，庄子里有大片的鱼塘荷叶，爹娘很喜欢”
“冬天他们就回城里暖和着过冬，夏天爹娘就去庄子上钓鱼取乐”
云珠一番话下来，叶思娴都羡慕了，这不就是她最想过的生活吗？
几番张口，她还是把‘让爹娘回京’的话咽回肚子里。
“也好”
“我们这做子女的，只要爹娘喜欢，咱们又有什么资格强求”
她讪讪一笑，小心翼翼掩饰着失望。
云珠似乎敏锐察觉到了，当下就笑。
“不过娘心里十分思念娘娘，这回夫君回京述职，娘让带了好些吃食过来，说都是娘娘以前小时候喜欢的”
说着话她转头抱过孩子，吩咐乳母出去把东西带进来。
叶思娴就势起身，接过那个年仅半岁睡在襁褓里的小婴儿。
孩子似乎被吵醒，不舒服拧了拧小手，皱眉吐出个小泡泡，一脸不满地看着她。
叶思娴只觉心都化了：“你叫什么名字呀？我是你的姑姑，亲姑姑”
“孩子大名叫叶南臻，娘娘唤她臻臻就好”，云珠含笑回答。
叶思娴咀嚼了下这名字，最后一笑：“不错”
“臻者，世间珍宝也，你是我们叶家的长女，是爷爷奶奶爹娘和姑姑的心头宝”
吻了吻孩子奶香奶香的额头，叶思娴递给巧燕一个眼神。
很快巧燕进来，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。
她表情含蓄回叶思娴一个眼神，意思是‘能搜罗到适合送给小孩子的，全在这儿了’。
叶思娴亲手掀开托盘上的红布。
将一托盘明晃晃的金银玉器全都摆在小侄女的面前。
“这是姑姑送的，我们臻臻喜欢哪一个？”
云珠吓得脸色大变：“娘娘，这些太贵重了，实在是……”
叶思娴挥挥手。
“她是本宫的嫡亲侄女，将来是要封为郡主的，这些东西算什么？”
她将小侄女竖着抱起来好让她看得更清楚。
小婴儿似乎也被眼前明晃晃的东西吸引，咿咿吖吖兴奋起来，胖乎乎的小手抓抓这个，又看看那个。
最后抓到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葫芦就要往嘴里送，被叶思娴笑着拿下来。
“看来本宫的小侄女样样都喜欢”
“巧燕，你把这些都包起来让嫂嫂带走”
云珠吓得跪在地上：“娘娘这可使不得，这些东西价值连城，臻儿她还小”
“不碍事，本宫别的也没有，你也看到了，我这一生都要圈在这个地方”
叶思娴苦涩一笑：“就是想给她些别的东西，也不能够了”
云珠立刻不说话。
她引以为傲的自由原来也是皇后娘娘最渴望的。
可自己能轻而易举得到，皇后娘娘恐怕永远也难。
心里的某一处瞬间疼痛起来，云珠缓缓起身，这一次她没再客气，只是缓缓走到叶思娴身边。
“娘娘放心，我以后一定时常寄信回来”
“把我看到的，听到的，品尝到的，但凡能寄给娘娘的，全都寄给您”
“云珠愿做您的眼睛，您的鼻息”
原本知道不可能，叶思娴还是红了眼眶。
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居然也能找到同病相怜心意相通的感觉。
……
中午叶思娴留了嫂嫂吃饭。
姜厨娘做的十分丰盛，端上来的好几道都是鱼菜。
剁椒鱼头、清炖鱼汤、椒香鱼尾等等，每一样都极尽色香味。
云珠左看右看忽然笑了：“娘也爱吃这个，今儿倒便宜我了”
“嫂嫂”，叶思娴轻唤一声。
“真想不到仅仅几年你会变得这么好，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，你像只受了伤的傻鹌鹑，战战兢兢，眼里一丝光亮也没有”
“现在的你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，恐怕……连你娘都未必认得出来”
云珠脸颊忽然发红发烫。
“这些年……我走了不少路，学了不少东西，连你们大景朝的书都读了不少”
“都是夫君闲暇时一点一滴教的”
“果然”
叶思娴再次确认了一件事。
有时候一生一世的情感足以让人脱胎换骨。
……
用过午膳，姑嫂俩又说了会儿家常，趁着天色还早，阳光还好，叶思娴让巧燕包好东西，送她们母女出了宫。
叶思娴立在栖凤宫高高的台阶上，注视着丰腴的女子抱着心肝宝贝渐行渐远。
直到她们的背影再看不见，她才恋恋不舍重新回到内室。
打开母亲准备的吃食包袱。
里面有她小时候爱吃的鱼干、山菇酱、还有拿黄豆粒子在太阳下晒的紫酱。
又有些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。
剥好晒干的莲子，淡黄细腻的藕粉，晒得干干却不失清香的荷花茶，还有一罐子菱角，一罐子荸荠，都是糖水腌制好不会坏的。
“这大约是她们庄子出来的东西”
“谁能想到爹娘临了临了，又开始耕田了呢”
叶思娴一边说着，眼睛落着泪花。
”娘娘，这些都是您爱吃的吗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”，巧燕好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