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忠信义如果跟我们合作，需要先交八百万的保证金，只要他们给了钱，也就正式开始合作了。”
阿力放下手里端着的不锈钢饭碗，随手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渍，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万宝路香烟来，给林永盛派了一支,自己点上一支，吞云吐雾。
从这个角度看过去，阿力棱角分明的侧脸颜值很高，哪怕林永盛是个男人，也觉得阿力长得确实又帅又有气质。
与自己不相上下。
嗯。
就是这样。
“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阿力坐在地上，双手环抱着膝盖,夹着香烟：“忠信义连浩龙两兄弟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,原本想着罗定发的事情能带出点什么水花。”
“但是，你看实际情况,分分钟就直接镇压了，罗定发的人全部被分化，一点水花都没有扑腾出来。”
“阿力，看来你现在很急迫啊？”
林永盛淡淡一笑，伸手拍了拍阿力的后背，笑呵呵道：“别着急嘛，你看，咱们现在不是已经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了么？”
“只要忠信义跟林昆联手合作，掌握他们的罪证，咱们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，很快了，马上了,别着急。”
“呼...”
阿力没有回应林永盛,只是低头默默地抽了口香烟,一口浓烈的蓝青色烟线在他面前铺开，又快速的被天台的风吹散。
天台上昏暗的灯光笼罩在阿力的身上，披上一层淡淡的黄。
“痛，太痛苦了。”
阿力摇了摇脑袋,将脑袋埋在双膝之中，看上去整个人的精神备受折磨。
也就是这个时候。
天台的另外一个门发出响动，一个女性抱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天台的门口。
借着灯光，林永盛看清了来人，差点被吓一跳。
女人应该挺年轻的，但是显现着与她年纪不想符合的老。
衰老，瘦弱。
这是林永盛给她的评价。
女人身体瘦弱仿佛皮包骨头一般，批散的头发下那张脸暗黄苍老，浓郁的黑眼圈很是显眼，尤其是那双眼珠子，都有点往外凸出的趋势了。
鬼。
跟个鬼一样。
她也不怕林永盛跟阿力，抱着小女孩就走了过来，站在两人跟前。
小女孩年纪不大，三四岁的样子，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，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永盛跟阿力。
只不过小女孩个人卫生没有做好，或者说家长没有照顾好，脸上脏兮兮的，头发也油腻打结在一起。
这两个人是很反常的，不过很快林永盛就有了答案,在女人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针孔，一切都有了定论。
“阿..阿力。”
女人明显是认识阿力的，简单的斟酌了一下语言，跟着说道：“那个，我家里没有吃的了，能不能..能不能再借我一点吃的。”
“很快，很快啊，很快我就会还给你，发薪水我就会还给你的。”
阿力抬起头来，先是看了看林永盛，又看了看女人，然后目光看着远处：“你说，人为什么要吃面粉？”
他没有带名字，也没有看林永盛或者女人，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。
沉默。
“问我？”
林永盛听着阿力的问题，耸了耸肩做出了无能为力的表情来：“你问我这个问题，很抱歉，我回答不了你，我不知道。”
“但是我只知道，面粉这种东西碰都不能碰，谁碰谁完蛋，吃面粉的人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吃面粉的人嘴里也没有一句真话，一个瘾君子有什么能信的？在上头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，人不人鬼不鬼的，害人害己。”
“等死吧。”
林永盛撇了撇嘴，抬手将烟蒂丢在地上，抬脚踩灭，重重的碾了一下烟头：“跟这种人还是保持距离好一点，他们要是能戒掉，狗都不用吃屎了。”
“阿..阿力...”
女子听着林永盛的话，目光闪烁的看着阿力：“你听我解释，我是放心不下孩子我才出来的，你信我，我真的在戒了。”
“真的，我发誓，我如果骗你，我被车撞死。”她放下小女孩，伸手抓住阿力的手臂：“你帮我，你帮我啊，真的，就这一次啦。”
“饿。”
“妈咪，我饿惹。”
小女孩手指小小的揪着女人的衣服下摆一角，眼巴巴的看着女人，视线在林永盛跟阿力之间徘徊：
“叔叔，我好饿。”
“扑街。”
阿力看了眼小女孩，伸手推开女人，咬了咬牙从兜里摸出一叠子钞票来塞在了女人的手里：
“滚，拿着钞票滚，从今天以后不要再来找我。”
“你拿着这点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，反正不要再来找莪了，滚，给我滚！”
阿力的情绪反应极为激烈，连番把女人推了出去，女人拿了钱自然也不停留，跟阿力说了句谢谢，抱着女孩就走了。
“啧...看起来，你跟这个女人之间还有关系？”
林永盛看着离开的女人，摇了摇头摸出一支香烟递给表情复杂的阿力：“跟这种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，这种货色什么话都不能信的。”
港岛这个时候已经有戒除福利院了，不强制，瘾君子可以去领一些替代的药物，但是很少有人能够走出来，大多数下场都是一个样。
“呼..”
阿力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蛋子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，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：“加快点进度吧，我想快点结束一个案子。”
“嗯，尽快。”
林永盛点了点头：“等我的消息，咱们再联系。”
他现在知道了，阿力之所以愿意卧底这么久，愿意帮自己，或许跟他身边的环境也有关系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林永盛的视线聚焦在忠信义身上，看着林海生手里的线人提供的线索，分析了起来。
“盛哥。”
阿威凑了上来：“这些线人应该都只是外围马仔，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吧？”
“咱们的关注点不一样。”
林永盛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了一边，十指交叠忖着下巴：“你说，罗定发这个扑街背着社团吃里扒外，这是他自己一个人做的，还是有其他的人在配合他？”
“你是说他有同伙？”
“应该是的。”
林永盛眉头皱在一起，拧成了川字：“这么大一批货，而且肯定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，没理由他罗定发一个人就能做的。”
“肯定还有同伙。”
“会是谁呢？”
说话间。
林海生脚步快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，拉开凳子在林永盛面前坐下：“盛哥，今天这三千块的线人费没有白花。”
“哦？”
林永盛一挑眉，来了兴趣：“有线索？！”
“对！”
林海生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水，舔了舔嘴唇笑道：“你说我发现了什么？就在刚刚，线人给我提供消息，说今天他看到连浩龙的老婆素素，拎着一个小包去了回收行。”
“他跟了过去，素素拿了不少珍贵的首饰出来，看她的样子，应该是在卖首饰，还有车钥匙！”
林海生说到兴头上，身体往前一探，笑容玩味：“你说，堂堂忠信义龙头老大的女人，手里什么钱没有啊，怎么会沦落到卖首饰卖车的地步？！”
“戴着大墨镜，独自一人，很明显这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。”
“她缺钱？！”
林永盛跟阿威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个点，不由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：“很缺，很缺钱！”
“嗯。”
林海生应声点头。
“嗒。”
林永盛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打了个响指：“阿生，你的这个线索非常有用，我已经有想法了。”
他起身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：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什么啊。”
阿威撇了撇嘴：“神神秘秘的，又抛下我们两个人了。”
一个小时后。
沿海公路。
林永盛靠着栏杆抽着香烟，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，悠哉悠哉。
没多久。
一台车子靠边停下，阿布推开车门走了下来，来到林永盛的身边。
阿布好像只有一套衣服一样，每次的装扮都是一样，素色的打底衫外面套着一件深军绿色的夹克。
一头短发的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狼牙挂坠，一如既往的显得很是干练的风格。
“林Sir。”
阿布站在林永盛的身边，摸出中华香烟来给林永盛派了一支：“今天怎么想着主动找我了？”
“交换一下情报嘛。”
林永盛笑呵呵的点上香烟，吸了一口：“你小子一直在跟踪我是不是？那天跟踪连浩龙，你们有什么发现？”
“被甩了，没什么发展。”
阿布很有选择性的回答了林永盛的问题：“怎么？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想说这个？”
“不是。”
林永盛摇了摇头，直入主题：“我想让你帮我接触一下素素，连浩龙的老婆。”
“她？”
阿布闻言挑眉。
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，你们的目标是忠信义后面的金主对不对？”
林永盛语速快速的说道：“巧了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。”
“我的人发现，素素这几天忙着在卖首饰，车子，背着连浩龙一个人偷偷摸摸的。”
“前几天，忠信义跟林昆接触，双方已经谈妥了，可以合作，但是合作的前提是忠信义需要拿八百万的保证金。”
“保证金加货款的钱，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，素素这个时候在偷偷变卖贵重的东西，我有理由怀疑，忠信义的财务出问题了！”
他扭头看着阿布，语速不停的往下说道：“罗定发背着社团偷偷卖白粉，那么大的一批货很值钱的，出事了，素素现在又是这个样子，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一伙的？”
“素素联合罗定发两个人一起吃里扒外往自己手里扣钱，出事了，现在马上又要用钱，堵不住这个口子，只能想办法。”
这是林永盛的猜想，这个推断也是比较符合常规推断的。
“所以？”
阿布眯起了眼睛来。
“你跟素素接触一下。”
林永盛目光闪烁的看着阿布：“给她提一个大胆的建议。”
“什么建议？”
“绑四叔！”
林永盛深吸了一口香烟，烟头凝聚的烟灰被风吹散开来：“让她去绑了四叔，再找忠信义要钱！”
“四叔是忠信义的金主，连浩龙肯定不会就这样看着他出事的，他们肯定会拿钱，钱进出都是素素经手，一来一回这个缺空的项目不就对上了吗？”
“素素肯定会答应的！”
林永盛的语气无比笃定：“素素肯定了解张老四，你们一直找不到张老四，但是她可以，她绑走张老四，你们再去抢人，就可以了。”
“好想法！”
阿布闻言思考了一下，不可至否的点了点头：“你为什么要给出这样的建议？”
“很简单。”
林永盛呵呵一笑：“只有四叔出事了，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跟林昆合作，加快双方的合作进程与深度，如此一来就可以将他们一并铲除。”
“我有数了。”
阿布点了点头。
“但是我有个要求。”
林永盛跟着补充了一句：“张老四你们用完了以后你们得还给我，张老四这个扑街好歹也是前警司，竟然给社团充当金主。”
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：“嘿嘿，一个见习督察抓到了前警司跟社团有勾结，我觉得，这个功劳可以有。”
“再加上忠信义这种大社团，林昆这种大厨子，如果全部都能抓的话，我想一定非常有意思。”
“啧啧..”
阿布笑了起来连连摇头：“我怎么觉得，算来算去都是你小子在为自己谋取功劳呢？我们成了给你打工的马仔了。”
“没有，没有。”
林永盛矜持的摆了摆手，清了清嗓子：“我这个人对功劳从来没有什么兴趣，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这个人胸怀正义。”
他拍着胸膛，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：“我与罪恶不共戴天！”
“嗯，正义的林Sir！”
“你最好是在夸我。”
“呵。”
阿布轻笑一声，思考了一下说道：“但是有个问题了，素素这个女人，手里头好像没有什么能用的人啊，怎么绑张老四？”
“简单。”
林永盛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，语气轻松：“不就是人吗，忠信义那么多能打的，随便挑出来一个就可以了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忠信义以前跟着罗定发的那个二百五..那个叫阿亨的，这小子现在被连浩龙边缘化架空了，地位已经比骆天虹低了好几个档次。”
“他心里肯定不舒服的，既然不舒服，那就有被利用的可能。”
林永盛思路清晰，已经分析了其中的利弊：“我找人把这个阿亨抓进去，他本就是一个被边缘化的角色，出事了连浩龙很可能不管他，正好顺理成章的清除他，我再添一把火，就能让他们内讧。”
“你接触上素素，给她点化一下，素素不就可以用他了吗？！”
“行。”
阿布闻言一愣，目光盯着林永盛看了好一会，这才点了点头：“林Sir，你比我想象中的黑心多了啊。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
林永盛矜持的摆了摆手：“一切都是为了斩除罪恶嘛，还是那句话，我跟罪恶不共戴天！”
“好。”
阿布抬手将烟蒂弹飞，转身往车子那边走去，从里面抽出一条中华香烟来：“我们老板对你很满意，让我送条香烟给你。”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
林永盛欣然接受，龇牙笑道：“放我车里就好了，咱们这是属于私人来往，不许打电话去举报我收受贿赂昂。”
“哼。”
阿布轻笑一声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：“你不好奇我们是干什么的？不怕我们拿到张老四以后不把人还给你了？”
“不会的。”
林永盛笑了起来，看着阿布，语气半真半假：“咱们是有交情的，你们不至于跟我抢功劳吧，对不对？”
“呵呵。”
阿布发动车子，一脚油门下去：“走了。”
“嗯...”
林永盛拉开车门做了进去，拆开中华香烟的塑封，拆开一包香烟来点上，发动车子，嘴里嘀咕着：
“这么喜欢抽中华香烟，你们老板是大陆那边的？盯着张老四到底想干什么？目的？”
他咬着香烟，一手把控着方向盘，一手拿着手提电话打了出去：“喂，陈Sir，有个功劳你有没有兴趣啊？”
“哦？”
尖沙咀警署高级督察陈国忠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：“林Sir有什么功劳要送我的啊？”
“是这样的。”
林永盛龇牙笑了起来：“忠信义有个头目叫阿亨，我听声人举报，今天晚上在他的场子里会有一个交易，面粉，一公斤呢，我把地址给你，你去把他按了呗？！”
“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