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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师祖走后,石屋中再度沉寂。江雪寒沉睡着,潇湘早晨出去练拳,然后回来安静地做事,屋中终日缭绕着熬药的苦味。

他们在妖界度过了新年和上元节,可是妖界不过人类的节日。山中苦寒且寂寞,在这种寂静的气氛中,花朝节也过去了。

雪下了又化,没有化尽的就在阴翳中积起来。偶尔有松鼠循着江雪寒的灵气前来,在门口放几颗松果就走,雪地上总留下一串小爪印儿。

江雪寒总是在喝药的时候醒来,喝药,吐血,然后再睡过去。睡着的时候他总是做梦,梦到一些什么,满头大汗,呼吸急促,难以醒来。

枯燥的生活日复一日,雪化了,鸟多了。直到春华烂漫时,潇湘折了梅枝来插在素陶瓶中,石屋渐渐地盈满了清香。

“我想沐浴。”江雪寒突然道。他双眼敷药,外缠绷带固定,又是无声无息、一动不动,潇湘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。

“仙尊?”她从发呆中回过神来。

“我想沐浴。”江雪寒重复了一遍。

潇湘听话地端着水盆去温泉打水,待她走出一段距离,听不见石屋里的声音时,江雪寒微微转头,面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
“出来吧。”他平静地说。

随着他的声音,一个灰影从石屋角落的阴翳中无声地显现。这灰影的心法甚是诡妙,仿佛与光影融为一体。

江雪寒知道有人来,却不知是谁,这人实力过强,但此时此地出现,绝非善类。他不能连累潇湘,只能先将她支开,再做打算。

灰影无声近前,捏着他的下巴,将一粒说苦不苦、说辣不辣,味道古怪的毒丹化入了他口中,又无声遁去。

灰影一走,江雪寒立刻偏过头,捂住嘴,尝试把毒丹吐出来,但毒丹已化入咽喉,他徒劳地咳了几声,只咳出了一点残血。慢慢地,他感到周身灵脉被隔离开来,内部从有序变得紊乱,再也无法控制。

内腑隐隐作痛,不知是什么毒。

所幸本命元丹无事。他压抑住了呼吸,良久方好。

江雪寒曾经设想过,如果没有肩上重担,他的生活将会是怎样轻松闲适。但此刻,拥有了五百多年的力量一朝被禁,他却如同鸟折双翼,除了六感灵敏外,一无是处。许多以前可以信手拈来的,也再不能使用。

不过短短时间内,他心中已是起伏数次。

“我回来了,仙尊。”潇湘端着水盆,从门帘的缝隙中钻进来。午后的阳光透过布帘的缝隙短暂地照过来,瞬间掠过石屋的墙壁、屋内的什物,和他安静的轮廓,随着帘子的闭合,环境又安静地暗下来。

雪白的胴体遍布旧伤痕,有的是以前除妖时留下的,有的是几个月前的拷打留下的痕迹。因着它们,这具美丽的身体像一个遍布裂痕的瓷器。行刑的人想必是恨死了江雪寒,也没打算让他活着。

潇湘用温热的布巾仔细地擦过一半,盖上被子,又去擦另一半。擦过正面,潇湘把他翻过来,只见最显眼处,背后一道长长的旧疤痕,斜横过脊背。那是江雪寒刚捡到她时,在灵枢城退妖留下的。

江雪寒趴在枕上,咬着嘴唇,身体微微发抖。

他清晰地感到潇湘在擦着他的身体。天气还有点寒冷,温湿的布巾擦过他的肌肤后,水分迅速蒸发,带走了皮肤的热量。他感到羞耻,那些日夜不断的折辱,仿佛还残留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上。那些人为了折损他,无所不用其极,无论昼夜——其实没有昼,囚牢中只有无尽的夜。

这些负面的感受苏醒后,他忽然发起怔,回过神来,又一瞬间失了颜色。某种既惭愧又屈辱的情绪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,他恨自己内心深处那种根植于某种懦弱的无法拒绝,也悔恨当初忽略了种种可疑迹象,没有早点识破对方的诡计,以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。

嘴唇咬出了血,他无垢的心中第一次萌生出浓烈的恨意。

“恨”对他来说是一种软弱的、陌生的情绪,他不知自己在恨什么,或者应该恨谁。或许是恨这个世界,或许是恨那些带给他痛苦的人,他漫无目的地隐藏着这种令他浑身发抖的情绪,将脸深深埋在枕中。

“好了。”潇湘给他穿好寝衣,出去倒水、洗刷用具,又回来给他的眼睛换药。

绷带一圈一圈落下来,在她轻柔的触碰中,江雪寒才能暂时脱离浓烈的恨意,感觉到自己是对这世界有一些留恋和舍不得的。他不能确定,如果现在恢复巅峰状态,会不会马上将自己曾一手保护过的仙门世家摧毁殆尽。但潇湘,她是自己唯一不想伤害的。

纠结和痛苦缠绕着他的心,让他在保护欲和破坏欲中沉沉浮浮。亦消耗着他的心力,让他柔软无助的内心彻底陷入灰暗。

“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

“亥时。”潇湘谎报。

其实是未时,午后。

发现江雪寒失明之后,为了防止他发觉什么,潇湘凭着那点筑基的修为,设了一个隔绝声音的阵法。但江雪寒何等聪慧,他早已察觉不对,偏要戳开这层窗户纸。

让已经存在的痛更痛一些,他想。

他渴盼着用新的痛苦覆盖过旧的痛苦,好让旧痛显得不那么痛。然而痛苦的累加,让他心中愈发沉重。

“屋里太黑了,”他用破碎带痂的手指摸索着,抓住她的手,好像在阻止那些屈辱的回忆在心里重现,“现在已是亥时,为何不点灯?”

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颤抖,既想听到他想听到的内容,又生怕自己已经受到重创的心再次被伤害。

或许在某个层面,他是渴望这样被破坏的。被破坏的事物,被破坏的人,就不再会被要求担负种种的责任。

“昨夜蜡烛用完了,暂时没有办法补充。”她的声音有点发抖,似乎在心虚。

江雪寒忍着内腑的痛,摸上自己的眼睛,上面裹着一层绷带。布满伤痕的手指也开始钻心地痛,浑身上下如针刺般,无一处不痛。

气氛一时静下来,唯有他忍痛而压抑的呼吸声,刺痛着潇湘的耳膜。

“我的眼睛废了,对不对?”他平静地问,像宣告一个事实。

“夜晚本不是让人看清楚什么东西的。”

潇湘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,江雪寒松开她的手,忽而意味不明地“呵”了一声。过了一会儿,他抬起手,手心里一枚玉牌:“刚才有人来过,你拿玉牌给江笠传讯,让他接你回宗门去。”

“我不,我就在这里等着,”他没有等到潇湘接玉牌,只听她说,“这次我想遵循本心。”

许久没有人说话,江雪寒叹了口气。如果仔细看,就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,整个人亦是,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即将喷涌而出的细微的情绪。

“给师祖传个讯吧,告诉他刚才有人来下毒,封了我的灵脉。”

潇湘愣了一下,接过玉牌匆匆出去。

待到她走远了,他才浑身放松下来,胸膛几个起伏,泪水洇透了敷眼的绷带。他无比怨恨此时无能为力的自己,厌恶这具动弹不得的身体。更厌恶从前过于自负的自己。

如果他从最初就开始留意桩桩件件的小事,或许现在就不会如此。

如果……

他知道“如果”是没有用的,但还是存着这么一丝可怜的幻想。

他想,如果他可以回到过去,再见到小时候的潇湘,一定要对她好一点,再好一点。

想到潇湘,江雪寒既难过不舍,又有几分宽慰:江父不会放过他,但好在想杀的是他,依江父的性格,不会对潇湘下手。

至少不要牵连到她,这样就好,他想着,温热的泪水将绷带浸透了一大片。

不知道有多少年,他都没有这样痛快而无所顾忌地流过泪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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